LOFTER for ipad —— 让兴趣,更有趣

点击下载 关闭

卿月

qingyue233.lofter.com|个人应用 for Android

共31篇文章,1802人喜欢

应用截图

卿月

卿月

 

【仗露】吊桥效应

*10000+注意*

如果ok就继续吧↓


东方仗助裹了裹衣服,又打了个喷嚏。他揉着发红的鼻尖,深深地叹了口气。

广濑康一从前座探出头来:“你感冒了吗,仗助?”他有些忧虑地说,“有没有带药?”

虹村亿泰也闻声从邻座看过来:“你居然会感冒啊?”他吃惊地说:“我好像从小到大都没感冒过——喂喂,感冒是什么样子的呀?居然有点好奇了!”

“你那是因为笨蛋不会感冒吧……”仗助小声道,从背包里摸出纸巾,擤了下鼻涕。他把纸巾扔到垃圾袋里,“我今天早上出门的时候吃过药了。换季小感冒,不重要,真的没事啦——!”他伸了个懒腰:“难得出来野营,不要再纠结这些事情啦!”

 

这次野营其实是亿泰突然提起来的。秋天到了啊,当时仗助只是很随意的这么一说,亿泰就两眼放光。秋天,他兴奋地滔滔不绝,野味、山林、树叶在脚底下发出的沙沙杂响,风吹过林间,带着所有的清爽和果子成熟的味道。那是小时候和父母一起去的了,他的哥哥把他放在肩上,踮起脚尖,他很使劲的伸手,也许就能够到最低枝丫上尖端的树叶。那树叶尚还半黄半绿,他咬在齿间,明白了叶子流出来的血是清苦又无味的。

“好像在离杜王町不远的地方,的确有座小山的。”仗助听完,若有所思的给出反馈,“好像还挺大,你想去吗?”

 

司机把他们放在山脚下,又充当了他们的导游。总不能看着一群小鬼就这么上山吧?司机忧心忡忡地问,你们不能太小看山林啊,一不小心就折了命都有的。最后,就变成他们一群人一起上山。越往山上走越凉,他们背着背包爬山,谈笑着,呼出来的气化成白雾散到山中的风里。

山顶的风有点凉。这是个挺平的山丘,悬崖峭壁什么的倒是少,可能就是一些沟洼。从顶上看去,满眼都是绿油油,却能依稀看见一点远方的城镇,朦朦胧胧的在薄雾里忽闪忽现。偶然有阵风吹过了,便似乎清晰了一点,能看见最高的建筑。东方仗助嚼着寿司,盯着面前一副惬意舒适的画面,突然就想起了岸边露伴。

露伴有没有看过这种画面?他居然开始认真的思考起这个问题。对于这个刚开始极不对付的漫画家,仗助早在公路之星事件后就对他改观很多,后来在后续调查里也渐渐地熟了,便从一开始尴尬冷淡的气氛到见面会打个招呼(虽然岸边露伴也从来不回答他就是了)。再后来……再后来,仗助甚至都不知道这个习惯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可能是在跟吉良打完架之后?也许是听早人说岸边露伴死了很多次、心里一时的震撼之后吧——他会时不时地想起露伴。有时上着课从窗外往远方望去,看见地平线在很远很远的彼方,被一层层的建筑物遮住了。他画过这个景象吗?他思考,想象着漫画家那双干净修长的手指拢着笔,墨在纸上氤氲开来,勾勒出世界的简单模样——仗助无意识的咬着笔端,思想却从二元二次方程组求解未知数跑到了岸边露伴的墨水笔尖下一只振翅欲飞的小鸟。然后,他又会想——他每次都会绕回到这个想法——活着真是太好了。

东方仗助真心实意地这么想到,露伴还活着,真的太好了。

他们从来没感情好过。可有时候看到露伴和康一其乐融融的样子,仗助却会在一瞬间迫切地希望、甚至想象哪一天露伴也能这么对待他就好了。不一定非要谈起漫画,谈起天上的飞鸟、水里的游鱼、从眼前略过的小虫,都行。什么都可以聊就好了——要是能成为那种无话不谈的关系,那该多好。少年人徒劳地抱着这么一小点心思,却从没鼓起勇气再主动敲开岸边露伴的家门。

“——仗助。”亿泰在叫他,来自现实的大嗓门把仗助震醒了。他很快的把一瞬间的惆怅抛到脑后去,少年人的心思也慢慢沉回心底去了。他转回头问:“什么事?”

“我忘记把饮料拿上来了。”亿泰很不好意思地说。他挠了挠头,叹着气道:“果然吃天妇罗的话,我还是喜欢配点喝的啊。”

于是司机自然也是要下去的。康一就想问问亿泰能不能顺便把他放在小包里的照片胶卷也一并拿上来。结果亿泰迷茫的问:“小包?你还背了小包?”康一也就只好亲自去拿了。康一要是走了由花子自然是没有理由待着,遂也要和康一一块。但是所有人都下去的话又失去了亿泰“本身只是想拿个饮料回来还要吃”的本意,没办法,仗助只好点点头,行吧,我留在这里蹲守。

“千万千万不要离开喔。”司机先生有点紧张的嘱咐,“虽然这山丘平,可是它大,找起人来还是很困难的。”

东方仗助点点头。喧闹渐渐地随着朋友们的离开与他远去了,寂静山谷里鸟叫就显得格外清脆和明显。他咬着面包,视线无聊地转来转去。远方草丛里有什么在动,他猜想那可能是一个什么动物吧。也许是兔子?仗助猜想,他屏住了呼吸,生怕惊到了那个生灵。

那玩意很快就从草丛里探出头来了。因为距离原因,他看不太清楚,却敏锐地察觉到那似乎不是一个活物。他眯起眼睛,忽然产生了一种不太好的感觉。疯狂钻石悄悄地在他背后显现了。

草丛又动了动,突然掉落出来一只钢笔,咕溜溜滚过来一段距离后,不动了。在极安静的环境下“锵啷”这么一声,倒是遮住了那些鸟叫声了。

怎么会有一只钢笔?仗助疑惑地眨了眨眼。他把剩下的食物塞到嘴里,爬起来去捡那只笔。越靠近草丛他越觉得奇怪,疯狂钻石在他背后静静地飘着,防备着。

他把钢笔捡起来,仔细端详了一下——就是一只普通的钢笔。若说眼熟,确实似乎有那么一点,只是他一下子想不起来在哪见过了。

“有人吗?”他扬声问,仔细侧耳听去。树林里静默了一瞬,又开始了沙沙杂响:像是人走路踩在树叶上的声音。与此同时,仗助看见在前方远远地草丛里似乎有一个类似书本一样的东西。他跑了一段距离去捡,走近了看像是一本绘画本,打开来看的话还能看到里面画满了漫画。哦,绘画本。仗助饶有兴致地往下翻,怎么看这人物都像是那个据说很有名、露伴画的那个粉黑少年——稍等,粉黑少年?!

这是露伴的本子咯?他挑了挑眉毛。他也来这里了?应该是想收集素材,然后不小心掉东西了吧……那这个笔也是他的了。之后得去还给他。仗助这么想到,心底为找到正当理由去拜访漫画家而感到窃喜。他正准备把本子夹在腋下收好一并带走原路返回时,事情发生了——可能是直觉的关系,疯狂钻石那一刻比他反应快得多。

他听到疯狂钻石嘟啦了一大声,然后是挥拳。似乎打中了什么柔软物体,虽然没看到,但仗助的手确确实实的感受到了——随之而来是右肩膀一阵剧痛。这疼痛竟还不是普通的被什么东西击打到的那种,而是肩膀上的一整块肉直接被撕离身体似的,血都溅上了侧脸颊。他条件反射抬手去捂肩膀,摸到了一大块血肉模糊——碰触反而加倍地疼。疼得他手都在抖。

是替身使者吗……?他疼得嘶嘶吸气,头脑却迅速地冷静下来,疯狂钻石在他身后严阵待发。为什么看不到攻击者——替身能力莫非是隐形?呜哇,这可真是、麻烦得很了啊。

他踉跄退后两步,真准备侧耳捕捉动静,忽然听到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了人声——是康一吗?他想,正准备大声呼喊伙伴们过来,眼前的景色突然扭曲回转,一瞬间变了另一个模样:树林草地不见了,而他此刻正站在一个沟洼边缘,再往旁边一步就要滚下去——如果真的掉下去了,还真是不堪设想。而仗助刚刚听到的那人声一刹那也变得极其清晰,仿佛说话人就近在咫尺,而尾音尚还没念完,飘在空气里:“——门。”

……?!他捂着伤口一抬头,正好对上岸边露伴面无表情的脸。一只不大的棕色豺躺在不远的地上,胸部脸部翻开了黑纸白字的书页。

 

“动物的替身使者。”岸边露伴翻动着那豺的胸部书页,若有所思又像是面带兴奋的道。“哦……哦,很有意思……能力是让猎物产生幻觉自动踏入自己的狩猎范围吗……我看到这家伙时还奇怪,豺一般都是一群一起攻击怎么这只孤孤单单……原来如此,有能力的底牌啊,动物界还真是有趣呢……”他飞速记完了这只豺的素材,又在书页上写了些什么“不准攻击人类”的命令,才收回了能力。

东方仗助那时正在跟衣物搏斗。他脱了外套,想努力把内衬也脱下来。内衬衣料稍微柔和一点,也许能撕成条简易地做个绷带包扎一下,他这么想到,简单包扎一下就好了,得赶紧回去找康一他们,不然他们肯定又很担心……。他咬着后槽牙慢慢地把衣服褪下来,喘着气丢给疯狂钻石让他撕成一条一条的。

沙沙的脚步声,东方仗助抬头看见岸边露伴皱着眉走过来。他有些尴尬地笑了一下,小声朝他道谢:“真是多谢啦。”他顿了一下,被露伴的视线盯得怪不自在,他生硬地转移话题:“露伴来这里收集素材啊?”

漫画家简单地发出一个单音,抱起手臂看他自己颤颤巍巍把布条缠上:“你应该庆幸你只被咬掉了一块肉。”他突兀出声,“豺能轻易咬穿你的骨头。也算你好运,还给了那家伙一拳改变了他的攻击方向,不然你早就死了。”

东方仗助噎了一下,无言地点点头。疯狂钻石在包扎完伤口后在空中隐去了,东方仗助撑着地慢慢爬起来,岸边露伴把他脱下来的外套丢给他:“行了,倒是你。”他眼神扫过东方仗助的伤处,语气有些尖利起来了,颇有些咄咄逼人的味道:“一个人跑到山上乱晃什么?作业写完了你很得空吗?”

“嘶……我和康一他们一起来的啦。”东方仗助接过衣服,似乎已经稍稍习惯了疼痛的时候寒冷又找上门来,嗓子微微发痒,他咳嗽了一声。哇,这下糟糕了。他心里有点焦躁地想,带着伤又加重感冒的话,老妈大概得判我禁足一周吧……。

“康一君呢?”果不其然,一提到康一便两眼放光,露伴的心情以肉眼可见的变好了,嘴角也上扬了几分:“他在哪?”

仗助摇摇头:“我连我现在在哪都不知道。”他无奈地说,看见露伴的表情随着这句话又阴下去了。仗助暗自叹口气,试图调整一个稍微舒服一点的姿势,而疼痛感始终挥之不去,他的眉头紧紧地皱起来:“露伴老师,我们还是先下山好了。”他嘶声道,看到漫画家没有准备离开的动作,仗助也只好不再绕圈子:“虽然很不好意思打断你的取材,但就算我欠你一个人情吧——你只要把我送到山底下就好,你还能上山来。不好意思,我对这个山路实在不熟,也不知道我现在在哪里——我不觉得我有足够的时间自己摸回去。”

岸边露伴的表情僵硬了一下,他迅速瞥了一眼东方仗助,又把眼神转了回去。

“我已经取材完了。”他硬邦邦地说,抿上了嘴唇。仗助松了口气,挤出一个微笑来:“那我们现在就下去吧?”他轻声问,他已经开始觉得有些眼花了。

露伴叹了口气。他转身走到刚刚沟洼边上,弯腰提起他的装杂物的箱子——仗助甚至都没注意到那还有个箱子——然后又朝仗助走来。

“所以我讨厌跟你说话。”岸边露伴拧着眉,不情不愿地道:“我迷路了。”

 

他们几乎是沉默地往上走着。东方仗助刚开始的确是想说点什么的,但是越到后面越没了力气。他咳嗽着,连带胸腔振动着,肩上的伤也越发难以忍受起来。

岸边露伴从一开始就没什么心情。他跟东方仗助一向没有话题可聊。他们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就算在短时间内拥有了同一个要打倒的目标,也并不代表他们能成为朋友。朋友这个词,露伴心想,是要献给像康一那样可靠又诚实的男人的,而并非一个在骰子游戏里出老千的家伙。

但是这也不代表他能心安理得地让这家伙流着血在这里自生自灭,他又不能自我治愈——露伴皱起眉来,重重地叹了口气。他突然生出些不爽,可是他也不知道这不爽是哪里来的。

天色晚得很快——不如说,他们俩开始启程时都是挺晚的了。岸边露伴几乎是目睹着太阳一点点落山。黄昏了,他停住了脚步,终于悲哀地意识到他们还是没有抵达山顶。况且就算晚上真的摸黑抵达了,一篇黑漆漆也看不出什么地形。

“……露伴老师?”仗助在他身后迟疑地出声。这一声把他自己都吓了一跳:语气虚浮,声音微弱,还带着咳嗽的干哑。他闭上了嘴,咽了口唾沫,清了清嗓子。

露伴在原地站了一会,然后调转身子,刚好和仗助面对面。少年人脸色惨白,嘴唇都没什么血色,唯有那个头发倒是坚挺的立着。这画面稍微有一点点好笑,可是露伴没有什么心情。他挥了挥手,言简意赅:“往回走。”

东方仗助的蓝眼睛里透出了彻底的疑惑。岸边露伴又叹了口气。

“我们刚刚经过了一个山洞。”他耐着性子说,“我当时觉得我们或许能在天黑之前摸到山顶,但是现在看来是不可能的了。你刚刚完全没看路的吗?”

仗助没说话。他觉得很累,光跟上露伴的脚步都废了他很大精力——失血量比他估算的要多很多。他没力气再说什么了,只是继续摇了摇头。

露伴抿起了嘴巴。他再次快速地扫了仗助一眼,难得的就这样放过了他。只是这次他们往回走,朝山洞进发的时候,露伴的步伐明显慢了很多。

 

这是一个看上去不算大的山洞,灰扑扑的,都是泥土。疯狂钻石把一段树木击碎,并恢复成了一大块木板的样子,放在山洞前充当一个挡风的门——虽然肯定是不能盖住整个洞口的,但是总算能稍微挡一挡。

……这个能力倒是挺方便的。露伴心想,若是建筑房屋的话准备材料会方便很多吧。洞口是刚好能容两个成年男子的大小,他往里走了走,发现里面倒比他想的要大,洞顶也很高。他仔细搜寻了一下,也没有见到什么野生动物的生活轨迹,都是一些崎岖不平的石头:对于现在的情况来讲,这个山洞完美得让人心生感激。他蹲在洞口处,听到沉重的脚步声,应该是东方仗助刚放好门走过来,在他身后定住了。

“需要生一个火。”稍微有点野外生存经验的岸边露伴率先开口:“你——”他本来想叫他去捡点树枝,或者拢一个石堆夹火。但是转念一想,又觉得东方仗助毕竟是城市里长大的,大概也不大清楚这些玩意怎么摆弄吧。“算了。”他挥了挥手,自认倒霉:“你坐着吧,我出去一趟。”

仗助缓缓地喘了口气。“不用。”他说,紧接着疯狂钻石飘过来,把怀里抱着的一堆细长树枝放在露伴身边。“刚刚我弄门的时候顺手捡了一点。”他疲惫地笑了笑,继续问:“这些够了吗?”

……岂止够了,你又砍了一颗树吗?都这样了还有力气去砍树——露伴心情复杂,觉得东方仗助的身体大概不属于正常人范畴的,只得简单嗯了一句当做回答。

他把杂物包打开,搬出了他的画板铅笔,摸索着,他找到了一个打火机。多么凑巧,大概是他之前收拾家具的时候不小心掉进去的,摸起来很轻,看样子燃料只剩一点点,他把打火机丢给东方仗助:“拿好了让它亮着,我得搭一个火出来。”

仗助伸出没有受伤的左手,稳稳的捏住了。露伴惦记着所剩无几的燃料,动作上加快了很多。他朝仗助伸出手来:“把打火机给我。”

两手稍微相接触的时候,岸边露伴发现东方仗助的手凉得刺骨。少年人似乎被他的热度烫到了一样,迅速且不自在地收回了手;这动作似乎牵扯到了伤口,他嘶了一声,露伴从鼻间发出一声哼笑。

火噼噼啪啪地烧起来了,暖意和亮光渐渐铺满了整个山洞。露伴看见年轻人不大高兴地在火的另一边望过来,像是在不满他刚刚发出的嘲笑。那又怎样?露伴嘲讽地看了回去,你这么一副狼狈模样还不是你自己惹的,再怎么讲你本身就不该乱跑嘛。他看见火光映得东方仗助发白的脸都稍微带了点血色,蓝眼睛倒是澄澈漂亮如初。气氛从尴尬的冷淡慢慢过渡到一种温和的沉默里,像是也被火烤暖了一样。更奇怪的是,他发现自己无缘无故因此松了口气。

“你在幻境见到了什么?”岸边露伴开口,在火堆边坐了下来,他奇妙地没有任何倦意。

“我?”东方仗助疑惑地抬了抬眼,像是在奇怪露伴居然会率先开口,但是他还是老实说了:“我看见你弄丢了你的钢笔和速写本。”

就这样?漫画家微微上挑的眉毛显示出他的不相信,仗助摊了摊手,耸耸肩:“就这样。”

就这样——岸边露伴想,你就为了这么一点理由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东方仗助是个自以为是的笨蛋这个定理再一次被证明了。他轻轻哼了一声,算是对这个话题做一个终结。

在沉默里,岸边露伴无所事事的环顾着整个山洞,一个小小的火堆,迷路的旅者,黑漆漆的山洞,他看到光影打在人的脸上原来是这样的——岸边露伴,在那一刻,灵感大爆发了。

他一把抓起速写本和铅笔,丝毫不敢怠慢地画下了他所见所想。他画到细小的石子,火噼噼啪啪的炸开,影子在石壁上随着火光舞动,东方仗助疲倦的睡过去——

岸边露伴停下了笔。

他瞪着自己的手,好像是看到什么多不可思议的景象一样,而笔尖正在刻画少年的闭起的眼角,因为突兀的停下而显得格外不自然。岸边露伴怔了半晌,身子往后仰去,一阵莫名其妙地挫败感从他心里爬上来。他靠在石壁上,手指在纸页边缘犹豫了半天,终究是没有撕下来这一幅可称得上失败的作品。

 

岸边露伴把这总结为吊桥效应。

他是看不惯那个东方家的小子的。他尊重朋子小姐,觉得一个单亲母亲能在镇上立足脚跟是坚强的体现。他自然也尊重乔斯达先生,认为这个老人跟普通的、那些没法理解他漫画的美国人不一样。他当然最尊重康一,他诚实、可靠、聪明的唯一朋友。而虹村亿泰,好吧,他不能说多么欢喜他,但在某些时候他体现出来的勇气也是值得钦佩的。

唯独东方仗助,在这么一大帮子人里面,表现得极为惹眼。他讨厌他,看到他都觉得厌恶,从来没正眼相待过,更别说什么想做朋友那些更加令人厌烦的东西了。

没脑子、乱发脾气、说一套做一套的骗子。莽夫、自以为是、跟他性格肯定合不来的家伙。岸边露伴把笔高高地抬起来,完成这次登刊原稿还差最后一页;东方仗助在球场上穿梭奔跑,追平比分还差最后一点——他们俩几乎是两个极端。是南辕和北辙,从未同心同道过,也不可能殊途同归。

但是,他很不情愿地认识到,替身使者总该是会互相吸引的。当他们都能看见对方的那个奇妙能力时,大概已经被迫站在了同一战线上了。岸边露伴并不愿意做东方仗助的敌人:他会是个极其难对付的家伙。他的执着和脑筋会让他的对手吃亏:东方仗助总是会赢。即便他腹部腿部扎入木片,鲜血从他的额头上、鼻腔里、嘴角边滴下来,他的眼睛永远澄澈,疯狂钻石的拳头永远指向敌方——那一刻的少年人是美的。那些用过千万次的庸俗赞美词套在他身上依旧闪闪发亮:勇敢、坚定、果断——岸边露伴不情愿地想,东方仗助,在某些时刻或许是靠得住的。他也不得不承认,东方仗助的能力在这世上是多么可贵的宝藏。

在吉良吉影一战里,满身是血的东方仗助曾带给他多么大的震撼。他的心鼓噪起来,手指不自禁的抽动两下,想迅速的把这副画面抓拍在速写本里。正反两方皆伤痕累累,作恶者终随天道后吞下恶果,捍卫者鲜血淋漓仍高举和平——多么美好的素材!但是,也只有那么一刻,他的大脑突然不受控制地从永远的绘画里脱离,开始思考起另一个他嗤之以鼻的问题:东方仗助的伤会治愈吗?

东方仗助的伤不会治愈。他的周边人永远都能保持光鲜亮丽,受了伤一丝疤痕都不会留下。但是医者不能自医,东方仗助也永远也不能像他给别人治疗那样,咻地一声就变回完好如初的模样。他会死得很轻易,可能只是一个小伤口都能杀死他,真实的死亡总是会来得猝不及防。

救护车的鸣笛里,医护人员围观人士的喧闹里,他看见东方仗助虚弱的躺在担架上,别人围住他,血从他的指尖滴下来。他当然还活着,他现在不会死去了,可是岸边露伴却有一刹那觉得浑身发冷:要是他们再稍微、稍微晚那么一点——

他强行截住了自己的想法,并把这个突如其来的后怕归于吊桥效应:一定是刚刚的大战太过刺激,他想,让他把紧张的心情和别的弄混淆了。

 

仗助睡得并不好。

他的鼻子塞住了,只能用嘴巴呼吸,而喉咙很快就感到干且难过。肩膀的疼痛让他无法熟睡,那疼痛感始终勾住他的神经,拉得紧紧的,把他折磨得快要疯掉。他咳嗽着,寒意从四面八方朝他涌来,他不自觉的就把自己越缩越紧,好像这样就能变得暖和。

他睡不着,也醒不了,在睡眠与清醒里痛苦地翻滚。太久没生病了,他几乎都忘了生病是什么样子。他迷迷糊糊,一会是在家里的暖床,一会是在冰冷的海里。好像上一次生这么大病还是四岁那年了,那个飘雪的冬天——他痛苦地咳嗽起来,咳嗽都能用掉他所剩无几的力气,可是他还在咳,身体的控制权被夺走了一样的,像是要把内脏都咳出来一样,他开始浑身发抖。

露伴被惊醒了。火灭了很多,天色是黎明的样子。寒冷从外一波一波的进来,饶是他也忍不住打个喷嚏,赶忙借着一点点火星又把火生起来。幸好昨天抱进来的树枝树干还有很多,他突然有点感谢昨天东方仗助的一时兴起,现在看起来简直有先见之明。东方仗助还在咳,只不过随着温度上升他发抖得没那么厉害。火光烧起来,照出少年人脸颊不自然的红。岸边露伴还在醒神,他迟缓地盯了东方仗助一会儿,才猛然反应过来那红色到底代表什么。

……。露伴在心里狠狠骂了一句绝对不能放到少年周刊上的话,探身去翻自己的杂物箱。他的确带了水,可惜早就冷了。他又扒拉了一会,记得自己还带了一件风衣。

东方仗助的额头是烫的。露伴根本不用温度计就可以摸出来他发了高烧。是因为伤口的原因吗?还是恶化了?他伸手往他的右肩摸去,似乎是想仔细看看——可是就算真的恶化了又怎么样呢?他对照顾病人一窍不通,唯一一个具有类似“医生”能力的家伙现在正躺在地上咳个半死不活——算了。岸边露伴泄气的收回手来。他有那么一秒几乎是上六神无主了——然而他是谁,他是大名鼎鼎的天才岸边露伴,运势总是伴随着他的。船到桥头自然直,相信仗助这小子一时半会出不了什么大乱子:拜托,这可是东方仗助哎,重伤成那样都可以将吉良吉影嘟啦一整页的东方仗助。

他把风衣盖在东方仗助身上,这时候倒也懒得去讲究什么你的我的:他岸边露伴还没那么分不清,东方仗助精神抖擞的样子远比他病恹恹的时候有用多了。

 

仗助在做梦。

他似乎是在做梦吧——因为他所经历的似乎都是一些很离奇很荒谬的东西。他一会在家里打着游戏,家里暖气开着,外面在下雪。母亲在厨房哼唱着不知名的小调,外公窝在沙发里看报纸。

他还是个小孩子,游戏输了便扔下手柄,颠颠地跑到沙发旁边,跃到外公腿上。

“我的游戏人物又死了。”他抱怨,“他们死的太轻易了!明明我都跳过那些障碍物,可是他们还是就这么掉血、掉血!”

外公抖了抖报纸,他看了过来:“人死亡本来就是很轻易的啊,仗助。” 

才不会呢。仗助在心里不服输地想,只要有我的能力在,大家都不会死的。

“仗助。”像是看穿了他心里所想,他摸着外孙的小脑袋,说话都深沉了起来:“死亡是很突然的,你要小心啊。”

什么?仗助想问,小心什么,外公?他想问出口,可是声音没达到外界,反而引出一连串的咳嗽。他颤了颤眼皮,费劲千辛万苦才睁开一条缝。他醒了。

“你在发烧。”声音很熟悉,就是依旧冷冰冰的。是露伴的声音。他迟钝地想,大脑仿佛锈住了一般,为什么露伴会在这里?他闭上眼,又睁开,岸边露伴把洞口的木板稍微移走了一点点,阳光洒了进来,晃了他满眼。哦——哦,他想起来了,他们在山林里迷路了。

仗助想,那我们应该早点出发,赶紧下山——他的确是这么想的,可是他没能做到。他现在就感觉好比意识脱离了身体,没有办法移动一分一毫了。

露伴叹了口气。“你不要乱动。”他尽量温和的说,在心里劝告自己对待病号要用不同态度。他把水倒到瓶盖里,伸手递到仗助嘴边。

“我——我自己可以……”仗助嘶哑着说,一边诚惶诚恐的想爬起来伸手接过,结果一抬头碰上露伴的眼神,仿佛要吃人了:“你给我躺下就行。”他厉声道,一副我都这样了你还不听话的模样,吓得仗助一缩脖子,只好乖乖躺下了。

水总归是好东西。清甜的万物之源不管什么时候都能救命。仗助一口气喝完,感觉喉咙的疼痛总算是缓解了几分,也终于能喘得上气,说得上话了。

“我去摘了一点能吃的野果。”等仗助喝完之后露伴又说,他指了指地上一片白纸上摆的几个果子,仗助才发现露伴此刻腿上依旧是放着那本速写本,另一只手拿着铅笔。他低下头去问仗助:“你要吃吗?”

仗助摇了摇头。他没有胃口。

露伴不吭声了,他沉思着在速写本上写着什么,还时不时地抬头望山洞口看去。看一会,什么动静也没有,他又低回头,只是表情显得烦躁很多。

露伴为什么不去找路了呢?仗助迟钝地思考。高烧让他脑筋退化到和亿泰一样——不好意思,亿泰——于是迟钝的他也就直接这么问了。

露伴的笔顿住了。他好一阵没说话,似乎在思考究竟是打仗助一顿还是骂他一顿,然后仗助才听到他把怒气压下来,压着声线回答道:“难道你希望我把你扔在这里,让你发烧发到死吗?”

“露伴可以先出去找康一他们啊。”仗助闭着眼回答,他又开始觉得头晕,伤口发疼。“反正我也不会跑。”

“你要是死了就更不会跑了。”露伴恶狠狠地回答,“你可是发烧晕到现在的,你以为现在几点了?”

那边安静了一会,只听得到两个人微微的呼吸声。岸边露伴无端地开始心慌,他打破沉默:“喂……”

“我会死吗,露伴?”高中生开口,语调里听起来只是带着十成十的疑惑,像是在给年长者宽慰:“我是不会死的啦。”他似乎要这么说。可是他的声音嘶哑,因为没有力气的缘故听上去还带点颤抖:这下又像是高中生在害怕了。

岸边露伴张了张嘴,彻底被这句话掐没了声音。

你会的。他想这么回答。你只是个普通的少年而已,你有什么资格认为你无坚不摧,能长生不老?

可是,他又想尖叫:你不会死的。他在心里一遍遍这么回答,好像说多了,少年就真的能痊愈一样。

 

迷路的第二天晚上,仗助的情况恶化了。

他喘息着,肩膀上的伤像是烧起来了一样,烫得他想要尖叫——到最后只能飘出几声无力的呻吟。他醒来,又睡过去,再次被折磨在清醒和梦境之间,颠倒世界让他想吐。他很痛苦,想让疯狂钻石砸什么东西发泄,可是敌人在不知名的地方——敌人就是他自己本身,该死的感冒和右肩上该死的伤口——高烧原来是这么难过的,时隔十几年后仗助再一次体会了这个痛苦。

露伴彻底没了办法。他试过用天堂之门在仗助的书页里写上“伤口马上痊愈”,可是这个字很快就消失了。他又退而求其次,写“停止高烧”,可是这个字似乎只停留了大概一分钟吧,露伴看着它也消失了。天堂之门无法对肉体本身进行控制。到最后,露伴只好写上“睡着”——这个奏效了。仗助很快就稍稍舒展了眉头,呼吸也逐渐平稳了下来,喘息和呻吟声也听不见了。

他这才松了口气,一摸额头出了一身冷汗。

岸边露伴今天把所有路过洞口的草食动物都用天堂之门招呼了一遍,命令他们寻找“人”,看见人类就把纸给他们看——他把救命的信息写在纸页上,让那些动物咬着(希望不要被他们湿哒哒的口水给弄湿了)。但是,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一个动物带着人回来的。

“你会死吗,东方仗助?”他问,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认真发问。他的手摸上东方仗助的额头,入手还是一样的烫人。

他沉默了。不可避免的,他又再次想起大战后的那个瞬间。那种感觉忽然又卷土重来,由漫画构建的思维皇宫被裹着东方仗助外衣的问题突然间闯入,并且大声地重复着,直到这想法充盈他脑海:如果当时你们再晚一点——

如果他们现在再晚一点——露伴想。他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神经过敏,也许并没有到那个程度呢?也许东方仗助比自己想得要坚强呢?更何况,自己已经尽力了,能做的都做了,而且自己不是本来就和东方仗助不对付吗,现在自己还为此耿耿于怀,为他担心不已的,大概只是因为所谓的吊桥效应罢了。

然而,当想到东方仗助若是真要在这个不知名洞穴里丧命的话,岸边露伴突然感觉到一种极深的恐惧。这种恐惧不仅仅止于自己目睹着一条生命的消逝,还有关于这个少年本身。一想到东方仗助会从所有人的世界里被横刀拦截,从此这个人就被历史生生的抠挖出来,被未来摈弃,他就感受到一种不适应——这种不适应被转化为自己世界崩塌的恐惧。

东方仗助,他很奇妙的卡在了岸边露伴的世界里。一半的他是被岸边露伴的世界所接受了,即使是恨不得每天把他拉出来骂一通的那种接受,另一半则是被排斥的,被拼命推离在外,因为岸边露伴不知道当他全部进来的时候他的世界会发生什么样的剧变。他——他不能说是恐惧这样的变化吧,他只是还没做好准备。他的身心都是为漫画而活的,如此用力的在某一个人身上付出情感——就算是恨也好爱也罢——他都还没做好准备。

但是,要是说,连已经被接受的部分都得如此突兀的被命运挖走的话——

东方仗助,你会死吗?

岸边露伴问着沉睡的少年,其实也是在问着自己。岸边露伴对东方仗助此人性格感情复杂,但是他的外貌实在无可挑剔。他想起他第一次见到东方仗助的眼睛,那是一双多么漂亮、坚定、闪闪发光的蓝眼睛啊——

少年的脸书还没有很厚,岸边露伴在其最后一页写下“不要死”。

不管是真心实意的如此希望也好,还是吊桥效应所产生的错误感觉也好,孤僻的漫画家的家门在那一刻终究是敞开了,门外站着带骰子和纸牌而来的不良少年。他终于同意他进来,即使随着少年的脚步这世界即将被烧毁,即将被翻新。

东方仗助,不要死。

岸边露伴看着那三个字消失在他眼前。

 

他在黑暗里奔跑。

他跑啊跑啊,逐渐逃离了那温度高得让人受不了的烤炉。光明和清凉一同到来,仗助看见他的外公静静地站在那里。

“仗助啊。”他说,声音和蔼慈祥得如同往昔:“你来了呀。”

仗助点点头。

外公又问:“你准备好了吗?”

准备什么?如果是准备出发的话,他随时都可以跟上外公出发的——他想这么回答。外公站在温和的微风里,连带着光明一起:这实在是很诱人。可是在点头的一瞬间,他犹豫了。

仗助咬了下下嘴唇,迟疑地说:“我……现在感觉很累,只想好好睡一觉。”

外公看上去有点遗憾,他叹了口气,略带责备的对他说:“唉,我都跟你说了要小心了——”可他朝仗助伸出手来,像是小时候那样,等他的外孙扑到他怀里。

仗助站在原地没动。外公便又把手收回去了。

老人笑了,“怎么了,你想去哪里?”他问得那么平和,像是以前他给迷路人指路一样。

“……我想回去。”仗助犹豫了一下,还是这么说了:“我——我,我得走了。有人还在等我。”

他匆匆忙忙的鞠了一躬。是谁在等他呢?他也不知道。他心里只是突然很迫切的希望回去,回去见到某人,他还在等自己做个听众,还给自己一个他该给的答案而已。

“那就去吧,仗助。”外公的声音让仗助想起儿时,充满爱意和亲昵——但这声音却又渐渐离他远去了。仗助回过头,看见他的外公消失不见,而自己手里仅仅只是攥着童年的影子罢了。一股奇怪的力量将他推远,他眯起眼睛,在另一片刺眼的闪光里隐约看见一个清冷瘦削的身形。

仗助睁开眼睛,看见医院的天花板,鼻尖闻到了消毒水的味道。

 

 

 

 

“我会死吗,露伴?”

“不会死的。”

 

—Fin—


我的老天我终于把这个写完了【猝死】而且lof还不停提示这篇文有敏感词【。】辣鸡lof!

磕了很久的cp终于开始自己动笔,修修改改改改修修中终于体会到自己是个辣鸡的事实,废话实在太多了……对仗露想说的东西也太多一股脑全部塞进去后就变成这些玩意了【。】谢谢您肯花时间看完这篇文章,我还有很多需要进步的地方啊……

所以说起来,我到底是怎么做到把叙事写成意识流的【捂脸】

再次感谢您的观看!!!


卿月

功能说明

1. 独立查看“卿月”发布在LOFTER的所有文章
2. 文章更新通知提醒
3. 归档方式查看
4. 方便的分享文章到微信、微博

创建一个属于自己的APP

本应用由UAPP生成,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UAPP支持LOFTER、网易博客、新浪博客、百度空间、QQ空间、blogbus、豆瓣日记、点点网、搜狐博客、网易摄影等生成个人应用。

了解更多

联系我们|招贤纳士|移动客户端|风格模板|官方博客|侵权投诉 Reporting Infringements|未成年人有害信息举报 0571-89852053|涉企举报专区
网易公司版权所有 ©1997-2024  浙公网安备 33010802010186号 浙ICP备16011220号-11 增值电信业务经营许可证:浙B2-20160599
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 浙网文[2022]1208-054号 自营经营者信息 工业和信息化部备案管理系统网站 12318全国文化市场举报网站
网信算备330108093980202220015号 网信算备330108093980204230011号